狂风夹杂着凌厉的弹雨急袭而来，敲打在巫术引擎驱动的钢铁载具前装甲上迸发出叮当敲击声与一闪即逝的火花。野战炮在狂飙的装甲矛头中掀起泥与灰的暴雨，火药武器轰鸣不息。一束爆鸣的光在右舷窗周围炸裂，将一台满载步兵的载具化为灰与火焰的棺材。
野兽之所以被称为野兽皆因其野蛮，而不在其原始。
大地震颤宛如受伤巨兽，泼洒而下的毁灭之雨将午夜映的宛如午后。庞大厚重的战车在爆炸中颠簸前进，碾过铁丝网与不浅的壕沟掀起飞扬的尘土，在浓烟与烈焰组成的风暴中径直冲过空旷的坡地，压过尸体与血洼。
钢铁在嘶哑的铿锵声与燃烧的噼啪声间爆裂，迟钝古怪，回音不绝。又一道炫目的光柱将紧随旗车之后的一台装甲从头到尾犁开，仅仅留下焦黑的装甲与熔融的钢骨。
而车内则被一种沉重的静默所填满。
我怀抱着黑猎犬的剑，长衣的毛皮内衬起到了不错的保温效果。除了呼吸声与微小的动作，仅仅有水蒸气在狭小的钢壳里弥漫。
“接近。D-3区域，1066段城墙。”车长低声道。
“收到。D-3区域，1066段城墙。准备完成。”装填手回应。那个精壮的青年将一条如蛇盘卧在地板上的弹链卡入供弹槽，每颗子弹都有拳头大小，填满一触即发的烈性爆炸物，专为破墙而研发的东西。
“突击小队。预测离任务开始还有七分钟。”
“收到。七分钟。”我回答。
我的视线扫过那些沉默着的宛如雕塑的影子，他们在无灯的车体内仅仅是凸出的一个轮廓。黑暗对我来讲无需担忧，他们胸口别挂的名牌上刻着六个国家的徽章。
来自德纳勒珀公国的骑士以那猎杀巫师的眼睛迎上了我的眼神。我佯装慌忙致歉，他又低下头颅凝视着捧在手上的教典。
车体做了一个夸张的机动，所有人都被甩向一侧。没有惊叫，仅有护甲相碰的叮当作响。我看见一团波动褶皱的空气堪堪沿着右侧的装甲滑过，在后方车体的前护板上刨挖出一个巨大的口子，血与弹雨喷溅而出。
接着Elf骑兵倒下的景象映入窗内。
再接着，我看到了那以水泥与尸体铸成的污浊的蓝金两色的高墙。在那之前有着一堵肉身与盔甲的盾墙，身着白甲的Elf步兵支撑起盾牌互相并拢防线，组成一道层叠着的骨白色的坚壁。它们伫立在朴素的大盾后，空的手中紧握着长而宽的斩刃。
骑兵在冲锋的同时不停射击，仅仅为了穿透而设计的子弹在盾墙上叮当作响，留下焚燃的痕迹和溅出的血。简陋的手榴弹在敌群中炸响，迫使它们分散开来以应对载具的冲击。
马上。很快。立刻。
“坚守阵线！”对方的将领以人类语言喊道，它们的盾牌举的更高了，似乎要以此来抵御滚滚的铁流。疾驰的钢铁巨兽发出骇人的咆哮。
“开火！”
一连串的沉闷响声。固定在载具前方及两侧的机炮低吼着喷发出灿烂的火舌，子弹如冰雹般砸在盾墙上并伴着哀嚎爆裂，火光流走，坚盾被爆弹锤打着化为四溅的碎片。而那些疾驰的巨兽狠狠地嵌入了迅速崩解的阵列。
履带碾磨肉体与盔甲，巫术引擎震响着赋予钢铁无坚不摧的伟力。一蓬血雾蒙住了舷窗。
“预备破墙！”
“预备破墙。完毕！”
一连串爆弹在瞬间疾驰而出，金属的雷鸣滚过战场，众多引擎的轰鸣与隆隆爆炸混在一起。炮弹撕开了厚重的墙壁，令其中的泥土钢筋化成漫天的扬尘。炮闩猛地一顿，接着将高热的蒸汽和冷却剂的气味同时释放在空气中。
又是一道爆鸣的闪光，尖啸着扯下了这辆载具的右履带后在后方的残骸上爆开。车子猛地一顿，随后车内仅有引擎的空转声和车长的唾骂。
“先生小姐们，到站了。”他说。
紧接着响起的是冲压装置工作的噪音以及扭曲的装甲板，活塞将载具的一侧顶了起来。白骑士徒劳的试着砸破舷窗，却仅仅留下一条条不起眼的白色裂纹。干结的尘土和碎石在空中飞旋，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进了履带，让金属连接件四散飞出。接着又是一套冲程，锯条与活塞在高热与蒸汽中鸣叫，融化碎裂的金属如溅出的血液。高热气体烤化了巫术引擎的外壁，在外力干涉下不稳定的超自然结构开始分崩离析。
“巫师。”白骑士叫喊，“证明你的价值！”
一股无形的涟漪以我为中心迅猛地扩散，飞舞在车体内的炽热光带一条连着一条爆裂开来，迸射出一阵透明的火花。碎裂的玻璃如雨点般敲在铠甲与钢铁上叮当作响。那是她曾教过我的的ELF法术。
数以万计的碎铁片向着被抬起的方向激射出去，金属组成锋利的旋涡，在夜空中闪烁着微亮的光点，随着钝闷的穿透声和尖锐的破空声将一头野兽绞成肉泥。
我看到他被头盔掩盖的双眼中流露出的些微惊讶与畏惧。
接着，我将车顶盖掀起抛开。
身着厚重盔甲的战士第一个钻出去，无头的尸体在他探出去头几秒后滑落下来，动脉血像高压水柱般迸射而出。他们之中的几个开始用手铳向外乱射，枪管喷发出的焰火撕裂了黑暗。一团幻影旋转着从空中掠过，扭曲着避开所有的弹头和刺过去的利刃。
随着一道闪光，车体被拦腰切断。刀刃的反光在狭小的空间里延展。
它干净利落地把某人的头颅从肩膀上一下削飞，宛如一团阴影般从黑暗中猛扑过来。它的面具上绘着张开的利牙与血盆大口，满身挂饰叮当作响。
它滑跃而至，以拳头在一瞬间砸穿某人的胸甲，随后将一段脊柱连带着喷发的血雾扯了出来。它从尸体手中抢过武器，钝重的斧刃划过一条弧线切开盔甲血肉与内脏，眼前的另外一人从中间截断，半截身体被它倒拎着向我冲过来。
我压下手中武器的开关，浓重的机油味扩散开来。
那断成两截的家伙还没死，挣扎着揽住了它急冲的步伐，仅仅一刻。它将斧刃猛地掷了出去，深深刺入我身后的金属结构。白骑士咆哮着冲锋上前，它一把将他的受祝武器夺了过来，接着一脚踹碎了他的下颚，以手将他压在地板上。他挣扎着向它抡拳，被它轻而易举的抓住。
我在沉默中一跃而上，剑刃在那一瞬间切开了它的身体，链条嘶鸣着咀嚼血肉在它的背后留下长而深的伤痕——但不致死。它的面具直直盯着我，随后瘫软下去。我一脚踹倒了他，用剑柄将它的面具砸的稀烂，然后抓起那颗有着深邃黑眸和精灵长耳、满是鲜血的头。
“告诉我她在哪。”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保有理智。
血从它断裂的鼻梁中涌出来，从它被砸烂的嘴唇中涌出来。它的喉咙里翻滚着咒骂与惨嚎，我将手指按在它的眼球上，看着它的脸上浮现出恐惧。
“告诉我她在哪。”
“她。哪个她？”
“和我一样的。”
“我不会去关注一条狗的下落。”他不成样子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我朝着他的眼眶来了两下。
“告诉我。”
“——她。她在牢里，她要烂在那儿。你永远——永远都找不到她，你找不到她的尸体。你这条恶心的——”
又一次重击砸在它的眼球上，它瞪着那只出血的眼，喉咙里翻滚着悲鸣。
“告诉我。”
“她在最下面的地牢里。一个断手的废人——就那么躺在那儿，被老鼠啃噬着残躯到死。嗬，你看看——”
又一下。
“告诉我。”
“叹息之狱。她在那儿。她要往下走——去找她那隐秘而污秽的神明。”
然后它顿了一下，“你可以走了吗？”
我起身离开。身后钝刃的击打声与它的哀嚎很是粘稠。
火雨与粉尘在空气中尖啸着旋卷着，组成了整个战场。满地都是被打断的肢体与血浆，金属与马匹在血与泥中倒下。
“巫师。”白骑士颤抖着，他的声音很含糊，夹带着被血呛到的咳嗽。
“嗯。”
“请赐我速死。”他用命令般的语气。
“我命令你活着，活下去，逃回去。”
“不——这是……”
“我命令你活着。活下去，逃回去。”
“巫师——”
“嗯。”
我踏进灰尘与火焰之中，迈过倒下的篱墙的豁口，忍受着耳中搅动的嗡鸣。
剩余的几人跟了上来，盔铠相击叮当作响。
——请务必等到我来。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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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十章开始是进行着交替视角哒！
谢谢评论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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